有一件事,是每个读书人,尤其是文学的读者,难免在心里嘀咕的:我对一本书的价值判断的价值如何?价值判断没有对错可言,但另一些尺度,如我们经常说的判断力、趣味、视野、志向,又是不容易忽略的。一本文学史上的伟大作品,我却不以为然,是我的问题吗?喜爱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书,是不是羞于承认的?一个人的喜好,如果与“公认”的名单完全一致,是值得欢喜的事情吗?如果严重地不一致,这人是应该不安,还是应该庆祝自己的特立独行?
朱利安·贝尔写过一首讽刺维特根斯坦的短诗,最后一句,说维特根斯坦“大谈人文,自诩全对”。维特根斯坦果真能够如此骄傲,倒也去掉了他自己的一桩心事,但他未能;他觉不出莎士比亚有什么伟大,为此有点烦恼,——觉不出莎士比亚之伟大的,不止他一人,而为此烦恼,则可玩味。他在笔记里试图拆解莎士比亚,莎士比亚的比喻、莎士比亚的思索能力、莎士比亚与现实的关系⋯⋯他分析、寻找支持自己感受的方方面面,但骄傲、猛锐如他,敢于“深深怀疑莎士比亚的崇拜者”,却始终没有敢声称莎士比亚是一个二流作家,顶多委婉地说:“要解释我对他理解上的失败,我不具备轻易地、像一个人眺望一片光辉灿烂的风景一样阅读他作品的能力。”(许志强译文)